單位:陸河縣水唇中學
作者:王志剛
我和汕尾教育
說起教育,與之緣分很深,父親當了一輩子老師,我的母親也曾是一名代課老師。在模糊的童年記憶里,總能浮現(xiàn)出的,是父親一頭扎進他自己用手一張張印制的,有臭豆腐“魅力”的試卷堆里,印象最深處就是他眉宇間時而緊湊時而舒展的樣子。不過,我不喜歡他這樣,因為要求我安靜,不能跟我玩。有一些說法,說小的時候受到了老師的影響,夢想著成為辛勤的園丁之類,還有那句“長大后我就成了你”曾是遍紅南北的??墒嵌c事兒的我從沒有想過入教育行,小的時候看著別的小朋友在幼兒園里嬉鬧,有糖果,我沒出息的跑到門口往里瞧,里面孩子衣裝整潔統(tǒng)一,外面這個,鼻涕蟲橫飛,衣裝是大人舊衣服改造的。沒辦法,做老師的父親工資太低了,這個家很拮據(jù),一直到我大學畢業(yè),這種經(jīng)濟上的壓力從未離開過。可當年填寫自愿的時,父親親自為我寫上師范,我沒說什么,一是上大學是我的夢想,二是,我敬重做老師的父親。
有這樣成長經(jīng)歷,我對農(nóng)村教師的生活是有生命體驗的,從小到大所經(jīng)歷過生活給的掙扎與束縛,讓我有了更像老師對物質(zhì)的忍耐力。
我來到汕尾,當了老師,沒曾想,努力的父親把家?guī)У搅顺擎?zhèn),可他的兒子又一次來到了一個距離家鄉(xiāng)幾千里的農(nóng)村學校。父親沒說什么,一輩子沒求過人的他,第一次拿起電話給了教育局的同學,不過,我還算爭氣,考回了家鄉(xiāng)一所市中學。至今,家里人都還不理解,這小子抽什么風,竟然還是選擇待在農(nóng)村!
其實,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講,沒那么多義無反顧的力量,多數(shù)都是為了生活的實際左右著將要面臨的未知。就像草一般,風來雨去,那份綠也多是自己的酸甜甘苦。
那時,這里的教育真是落后呢。來到學校的第二年,一次早課上,我和學生們感到一陣突如其來晃動,真的是被嚇得不輕,尤其是知道這座年頭很久的,不是鋼筋框架的老樓,已經(jīng)垂老的再也無力支撐著這些孩子的未來了。唯一的樓沒了,課還要上,炎炎烈日下一座座棚寮在籃球場上,有點抗震救災的感覺;發(fā)著焦臭味道的油氈紙做棚頂,石棉瓦做墻壁,竹子是骨架;可天公不作美,剛剛建好又遭遇臺風……那是一輩子都難忘記的熱,外面三十五六度,里面四十多度,蒸騰水汽與油氈、石棉味道混合著……
主管教育的副省長站著學校門口哽咽了,淚和緊縮的拳頭,給了我振奮。但最難忘地,是一起走過的孩子們,六十多個孩子擠在一間不足20平米的空間,幾個不太愛轉(zhuǎn)的風扇,那段時日,出奇的正常,甚至很少有人請假,孩子們依舊笑得好看,還時不時地給我這個北方胖子遞一塊紙巾,告訴我老師太熱了你就別講了,還有他們自家地里的“小食品”,盡管他們依舊頑皮,讓我生氣,但一切都值了。
原來,教育有力量。
同事開著玩笑地說,我們這里水土好,一來你就更“壯”了!就我的吃相,不分良莠地粗野吞噬,不胖都難,但實事求是地說,在這方水土里成長,容不得“粗糙”。就像在這里種韭菜,一株株,一行行,經(jīng)緯分明,每一棵都能受到極其精心的灌溉;同樣是韭菜,在北方,一塊黑土上綠油油一片,長得太多太快,不免要用一把鋒利的鐮刀成片的割去,如棄草芥?;蛟S我還算幸運,是那棵在渴望讀書改變命運而競爭慘烈的年代里沒有被淘汰的一棵。所以我更喜歡這里人種菜的方式,更加感激和珍惜在這方土地做教師過程。早就聽說了一些做了教師的同學,他們的工作實際,大致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以成績?yōu)榛鶞实脑u比之中。我不必擔心因為成績問題而來的抱怨、批評。這里并非不重視教育,多少鄉(xiāng)賢回饋家鄉(xiāng)的第一份重禮就是資助學校,用書香驅(qū)散貧窮的厄困,深藏在每一個學生心間,就算不能或不愿讀書,只要些能力,還是想著為教育做點什么。
這里對教育的理解,不用鼓吹。
所以,這里的人絕不是生存在精神文化的荒漠里,古風遺存,尊師重教。在這里,多么有“社會氣”的孩子在心里都給教育保留一份淳樸,往往也因為這樣,我都能找到與他們溝通的有效路徑,相處融洽,也因為這樣,只要愿意,孩子們會實實在在地善待你的一切。
我對自己說:“心被捂熱了,還比這更珍貴的,我不在乎?!?/p>
前些日子,來到當年我的棚寮班級旁那棵木棉下,手機里翻出了當年幾個孩子用傻瓜相機拍得照片,身后依舊是那棵盛開的木棉花,其它的都永遠定格在照片里了,忽然想起老舍的那句話“失去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雖然還有香有色,卻失去了根?!辈荒苷f這里的教育理念是多么超前,但我卻受到了這里給予一位教師的尊重和寬容,也傳遞給我最樸素地教育智慧。
或許這里才是我心中教育的根。
真正愛上教育,是你,汕尾教育,給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