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予泥巴藝術生命

——記省非遺項目代表性傳承人周仲富

□ 沈綠洋

在海陸豐不少旅游景點、博物館，如鳳山祖廟、關帝廟、汕尾市博物館、沙坑文化博物館等處，都能夠看到周仲富的泥塑作品。他是省級非遺項目捷勝泥塑代表性傳承人，成就斐然。在長達五十余年的藝術生涯中，周仲富賦予泥巴藝術生命，塑造了媽祖、關帝、觀音、飛天等眾多藝術形象，受到專家和群眾的共同認可，先后榮膺國家高級工藝美術師、廣東省民間文化杰出傳承人、廣東省非遺項目捷勝泥塑代表性傳承人、廣東省非遺項目臉譜繪制傳承人等多項稱號，其作品受到港澳臺乃至東南亞華人的喜愛和收藏。

捷勝泥塑歷來是海陸豐傳統(tǒng)手工藝的典型代表。明代實行國防衛(wèi)、所制度，捷勝被時代選中，成為所城。所城里盛行廟會，每逢廟會，用泥土捏成的玩具小泥人（俗稱“土公仔”）頗受歡迎，趕廟會者都會買上幾個，在神前監(jiān)香后作為吉祥物帶回家。這些“土公仔”就是捷勝泥塑的最早產品，由此產生了一批泥塑藝人。久而久之，捷勝泥塑的種類逐漸增多，慢慢將神佛造像，歷史、戲曲人物融入其中。

周仲富出身于捷勝一個泥塑世家，小時候，其父見他生性沉靜，便給他一碗水和一支毛筆，讓他在鋪紅磚地板上涂鴉，有意無意中讓他萌發(fā)了藝術之芽。其叔父見周仲富頗有天賦，著意教他捏土公仔，傳授給他傳統(tǒng)泥塑造像的口訣，代代相傳的粉本以及粗胚造型，批揉雕琢、搭鼻開眼、博彩裝飾等技藝?？上?，由于時代的原因，周仲富的手藝沒來得派上用場，他只能到二輕工交系統(tǒng)工藝社工作，雖然遠離了心之所愛，卻也因此積累了不少觸類旁通的知識。

改革開放以后，民間信仰重新得到尊重。當時捷勝西門供奉華光爺?shù)摹碍偦▽m”需要重塑幾座神像，但找不到師傅。村理事想到了周仲富，認為泥塑世家子弟應有傳承手藝，周仲富起先不自信，但經不住理事三番四次登門延請，遂大膽接下工程。經三個多月的努力，周仲富完成了一組泥塑造像，鄉(xiāng)親們見后紛紛贊許，果然沒有看錯人。

周仲富的創(chuàng)作熱情就此被激發(fā)，連續(xù)接下多宗寺廟修復工程，名聲也漸漸傳了出去。其作品被深圳、港澳臺乃至馬來西亞華人收藏。甚至有潮籍僑胞慕名而來，邀請他到東南亞一帶廟堂造像。

在多年的實踐中，周仲富煥發(fā)藝術天賦，將捷勝泥塑這門手藝發(fā)揚光大，賦予泥巴藝術生命。其代表作眾多，略舉數(shù)例如下：

1994年，周仲富受命為鳳山媽祖及諸神造像。接下工程后，周仲富搜集了大量有關媽祖的文字、圖像資料，進行認真閱讀研究，隨后，他深入考察媽祖廟基址所處的山巒、殿宇的布局以及相關的人文環(huán)境，根據(jù)自己的學養(yǎng)和體會，數(shù)易其稿，塑造了高達4.7米的媽祖塑像。該作品在繼承傳統(tǒng)型制和借鑒漢唐宗教造像的基礎上，融入了濃厚的時代特征，媽祖面龐微俯，鳳眼凝注，雍容含笑，豐神透逸，直觀展現(xiàn)其“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的胸懷以及女性慈惠、溫良的天性。

鳳山媽祖及諸神造像問世后，得到信眾的認可，眾多教授的高度好評。廈門大學美院教授李維祀乃是鳳山媽祖石像設計者，他如此評價周仲富：“周仲富的泥塑像，神情逼真，手法大度，關鍵部位表現(xiàn)清新細致，是自學成才的民間藝術家?！蹦暇┟涝航淌诜Q：“鳳山泥塑群像的藝術足以媲美學院派作品，能在較強的寫實基礎上適度夸張變化，突出其典雅、逼真、傳神的藝術境界?！?/span>

2009年在為城區(qū)關帝廟造像時，周仲富突出了關公外貌的戲劇臉譜要素，強調了周倉突眼虬須、雷神鷹鼻尖喙的特征，體現(xiàn)了福德敦厚的外形……同時通過眼神塑造，將關公的忠義、周倉的勇猛、雷神的嫉惡如仇、福德的和藹可親表現(xiàn)得栩栩如生。他這樣談創(chuàng)作體會：“造像對結構、比例、動態(tài)的表現(xiàn)，遠比裝飾敷彩重要，對環(huán)境氣場和人文精神的營造，遠比精雕細琢重要。為了做到精、氣、神的融匯貫通，從而表現(xiàn)真、善、美，我對每一尊造像的創(chuàng)作都經過多次修改，務求精益求精。有道是，藝術是既辛苦又愉快的感受，現(xiàn)在的我，辛苦已經淡忘了，愉快卻長留記憶中?！?/span>

周仲富最重要的作品之一《飛天》面容秀美、體態(tài)婀娜、衣袂飄飄、灑脫靈動，其創(chuàng)作靈感源于一次出差時，偶爾在一本掛歷上看到了“飛天”的形像，頓時為“飛天”之美所傾倒。如何將平面的飛天用泥塑的立體來表現(xiàn)，對他來說是一個挑戰(zhàn)，尤其是“飛天”舞動的飄帶是懸空的，用泥巴要表現(xiàn)那種飄飄仙氣談何容易。周仲富從材料上入手，進行了不少創(chuàng)新，最終將“飛天”捏活了，讓觀者眼前一亮。該作品榮獲王子杯海峽兩岸大賽銅獎，并被省文化廳收藏。后又重塑一尊“飛天”被市博物館收藏。

廣州美院教授創(chuàng)作室教研室主任蟻美楷教授如此評價周仲富：“他塑造的神佛像，如‘媽祖’‘關帝’‘觀音’等，充分運用自己的藝術理念和寫實手法，突破傳統(tǒng)宗教儀式的羈絆，擺脫了呆板、粗夯、千人一面的流弊。這些匠心獨具的造像既超凡又入世，既肅穆又怡和，形神兼?zhèn)洌蜩蛉缟谥苤俑幌壬呐ο?，泥塑這門古老的藝術已破繭化蝶，從民間廟宇走進藝術殿堂 ?！?/span>

在長期創(chuàng)作中，周仲富有意涉獵多種藝術門類的技藝。古人云，術非儒不精，功夫在詩外，周仲富之所以能夠將現(xiàn)代雕塑的各種語言和本有的地方風格特色融匯貫通，形成新的風格、特色，完成從民間廟宇到藝術殿堂的蛻變，其豐富的學養(yǎng)起到了重大作用。在創(chuàng)作旺盛期，周仲富的作品頻頻獲獎，如他的泥塑作品《觀音》和泥塑紙扎作品《海陸豐戲劇臉譜》分獲第二、三、四、五屆省民間工藝精品展銀獎，在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廣東省文聯(lián)、廣東省藝博會聯(lián)合主辦的“嶺南杯”上獲銀獎；泥塑作品《臉譜》獲首屆省泥人節(jié)優(yōu)秀獎等等，省、市多家媒體曾多次報道。

2012年，捷勝泥塑入列省非遺項目。在隨后的十年里，周仲富在發(fā)揚光大捷勝泥塑的同時，還一直潛心于海陸豐戲曲臉譜繪制的挖掘、收集、搶救，參與整個申遺過程。2022年，臉譜繪制成功入列省級非遺項目，為我市非遺事業(yè)做出了杰出的貢獻。

周仲富的藝術成就引起有關部門重視，省、市多所學校及美院師生、文化部門領導多次來到周仲富的工作室觀摩、調研，尤其是2020年12月，時任廣東省委書記李希參觀其作品展示室。

市委宣傳部邀請他擔任《海陸豐文化叢書》（2013年出版）工藝美術卷的主編，該卷大約43萬字，介紹了豐富多彩的海陸豐民間傳統(tǒng)工藝美術，包括古民居建筑工藝、寺廟祠堂建筑工藝、雕塑工藝、書法藝術、手工藝及其制品，因為過去海陸豐工藝美術的傳承多靠師徒相授、口耳相傳，留世的文字圖片資料極少，周仲富碰到許多困難，但他堅持深入海陸豐大地，走訪偏遠地區(qū)的民間手藝人，通過攀談訪問的方式挖掘珍貴的史料。他說：“有些老藝人輕易不開口，我?guī)е\意多次上門拜訪。因為許多民間工藝我也有所涉獵，略知一二，容易獲得老藝人的信任，所以相熟以后，他們都愿意敞開心扉說出門道?！睔v經四年艱辛，工藝美術卷順利面世，填補了海陸豐工藝美術史空白，行家都稱贊它的含金量高。

如今，年近八旬的周仲富，走過了五十余年的藝術生涯，已是春花秋實、碩果滿樹，但他對泥巴的美麗、泥巴的芬芳熱愛如初，深植于內心的使命感讓他擔起捷勝泥塑和海陸豐戲曲臉譜繪制兩項非遺傳承的重任，帶領孩子及徒弟長期走進校園，突出傳統(tǒng)與創(chuàng)新傳承規(guī)律，手把手教小學生玩泥巴，提高青少年對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參與感、認同感、自豪感。他還收了一些徒弟，都學有所成。